母亲在车内坐着,车窗玻璃如一盏画框,一个头颈部分的剪影,微垂着。苏铁倒吸一口气,鼓起勇气,快步走过去,轻轻打开车门,乖乖坐好,用力扯安全带,把自己捆紧。
“Mama,你看见我的原色了吗?你喜欢吗?”苏铁从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幽蓝的,带有一丝绿色的眼睛,跟母亲的深棕色完全不同。
母亲没理他,自顾自戳着仪表台上的按钮,动作暴躁;年久失修,车的自动驾驶系统不灵光,传感器故障灯一直闪。母亲一言不发,唇齿间咒了一句什么;从后面看过去,苏铁清晰地发现母亲的腮帮子正咬得一鼓一鼓。这些征兆意味着母亲不高兴,他再熟悉不过了。他再次倒吸一口气,乖乖坐好,把呼吸分成一小截一小截,生怕发出任何一丝声息,引爆母亲的情绪炸弹。
母亲放弃捯饬系统,开始手动驾驶。也许是技术生疏,也许是黑暗,也许是路不熟,也许是因为刚才的仪式——总之母亲脸色不好。
苏铁敏感地捕捉着母亲的情绪,噤若寒蝉,小心翼翼地把手脚都放好,坐端正,每到转弯,就拼命用屁股上的肌肉发力,控制自己不歪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