韩弼德带着一些新奇的联想离开他的矿工同伴们,回到矿区宿舍。夜晚是他神经最兴奋的时候,他迫不及待地要把他散落飘浮的思绪用文字固定下来,他害怕过久的停顿会冲淡他极为尖锐的感受。可是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来的原因,却不仅仅是这些。
他知道有人在等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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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小涓坐在楼梯口等待着韩弼德的归来,两手拢成一个圆圈,搂着一个用棉花填缝的被当地人叫作“蒲包”的东西。蒲包里暖着的是给韩弼德准备的消夜。
小涓被抽调来接待韩弼德并非偶然。小涓是姚桥唯一的大学生。从她父亲矿长沈建山往上数三代,她家代代都是赤贫。小涓的主要社会关系里,几乎没有一个不是组织上的人。小涓的档案袋打开来只有薄薄的一沓,清清白白的几页纸上,找不到哪怕是半个可以让人引起可疑联想的斑痕。小涓学的虽然是国际政治,在对世界的了解上,她还停留在八国联军入侵阶段。从共产国际的诞生、沉寂到那个震惊世界的伟人提出三个世界的划分理论,这中间世界上还发生过许多小涓并不知晓的事件。所以对于接待“革命洋人”这件事,小涓刚开始时难免有些惊惶无措。她最早仅仅是用对待任务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的—— 在完成任务方面小涓从来就是一个完全无可指摘的姑娘。没有想到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她竟喜欢上了这个任务,于是任务便不仅仅是任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