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发现他老了,脑门上竟有了几道抬头纹。
“喂,睡吧。”
“你睡得这么早?”他瞪大眼,“你也应该加强学习,不学习哪能有进步?不学习哪能跟得上时代的步伐?”
“你的字已经够好的啦。”
“不行,还不行。曹会计那手钢笔字写得好,一勾,勾得特有劲。”
我的联想似有些可耻:“听说曹会计的满妹子对你有些意思?”
他脸发红,扑哧一笑,像被谁搔了什么痒处,一身都骚动跳跃:“你这个鬼……”
“怕什么,写封信给她。你有的是纸。”
他尽力咬紧牙关,吞下闷闷的笑声,又良家妇女般地忸怩不安和羞态可掬,谴责着我的丑恶思想:“没想到,咯咯,没想到你这样,咯咯咯——痞!”
说完转过脸去望墙,半天没回头。
我自然无话可说,以后再也不敢开此类玩笑。我怕他咯咯咯地望墙,咯咯呼地腰身旋来旋去,也会把我启发得忸怩起来。
我还是只能同他谈谈钵子一类的公事。这天,破案的事总算有了些眉目。因为伙房里有了一大堆白萝卜,又因为白萝卜是利尿的食品,大家吃了白萝卜以后晚上都频频上厕所,所以破案的事有了眉目。有个人半夜里哆哆嗦嗦丢完尿,正准备回到房间去,忽然发现场部门前的老樟树下有个鬼鬼祟祟的黑影,不觉一惊,决计看个究竟。他只见那黑影在树干上抹了一掌,走向伙房,熟练地把一扇门端了下来,进去忙碌片刻,取出一个饭钵,又将那扇门恢复原状,再提一把钯头,从容不迫上了山坡。那黑影一路上咕咕哝哝地自语,到了坡上,掘出一坑,把钵子埋了,叹一口长气,踉踉跄跄地回房间睡觉。尾随者看得自己毛发倒竖,总算从那黑影的步态,认出了对方是何人。